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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詞] 西方現代主義; 東方文化; 文學批評; 東西交融
一、“現代主義與東方文化”的關系
在某種程度上,西方現代主義可以說是東西方文化交流達到一定程度后結出的藝術碩果。作為“對西方藝術乃至對整個西方文化某些傳統的有意和徹底的決裂”[1]167 ,西方現代主義作品頻頻出現描寫東方物品和人物、表現東方詩學和宗教、借鑒東方藝術形式和技巧的現象,說明導致現代主義與傳統“決裂”的思想不僅源于馬克思、弗洛伊德、尼采、弗雷澤等西方思想家對自身文明的反思和質疑,也源于傳入歐美諸國的東方物品和典籍所帶來的直觀啟示和思想沖擊。王爾德筆下的“莊子”、龐德詩歌中的“觀世音”、普魯斯特小說中的“中國瓷器”、T.S.艾略特詩作中的印度佛教“箴言”和“中國花瓶”、威廉?卡洛斯?威廉斯詩歌中的“五絕七律”形式、喬伊斯小說中的“漢字書寫”模式、弗吉尼亞?伍爾夫創作中的“觀物取象”實踐、本雅明思想中的“猶太教卡巴拉傳統”、蘇珊?桑塔格美學觀念中的“靜默”、雷克思羅斯詩歌中的“禪意”、瑪麗安?摩爾詩歌中的“中國繪畫”之道……所有這一切都昭示了西方現代主義作家對東方文化的自覺意識、主動汲取和積極融合。
西方現代主義作品對東方文化的表現主要有兩種方式。其一,瓷器、絲綢、帷幔、水墨畫、茶葉、扇子、家具等富有東方情調的物品或簡筆勾勒的東方人物隨處出現在作品之中,有意無意地描寫想象中的東方意象和東方形象,營造出浪漫虛幻的意境或意猶未盡的神秘氛圍;其二,基于創作者對中國哲學、文化、社會制度、藝術形式的了解,作品的整體構思自覺透射出東方思想,通過形式技巧、敘述視角、人物風格、主題意境等多個創作層面,或隱或顯地表現出基于東西方藝術交融之上的全新創意。這兩種表現方式的差異主要源于對東方文化的觀察視角的不同。前者立足于對東方物質文化的直觀感知,其作品側重以意象方式隱喻對東方文化的想象,比如馬塞爾?普魯斯特的《追憶逝水年華》;后者根植于對東方精神文化的內在領悟,其作品從多個方面表現中西文化的創造性相融,比如龐德的詩歌。當然,兩種表現形式的界線并非十分清晰,很多時候它們是模糊的、共存的。
西方現代主義對東方文化的表現得益于“東學西漸”的進程。以“中學西漸”為例,幾千年中華物質文化和精神文化的西漸催生并促進了西方現代主義的形成和發展。
一方面,自秦漢開始,中國的陶鼎、陶鬲、青銅劍、絲綢、服飾、瓷器、茶葉等物質文化產品通過商品貿易和文化交往活動傳入世界其他國家。在17、18世紀荷蘭東印度公司(VOC)的全球貿易活動的推動下,中國的瓷器、繪畫等文化產品開始大量進入歐洲市場。中國物品不再是歐洲皇宮貴族手中的珍稀寶物,更多的歐洲市民有機會欣賞、珍藏、模仿中國藝術。那時正是歐洲現代美學形成的前期階段,在中國文化成為歐洲人生活的一部分的氛圍中,中國瓷器、繪畫直觀呈現的生命理念、思維方式和藝術手法激發了歐洲人的想象力,荷蘭乃至整個歐美的藝術開始吸收中國意象和思維,而這種新的藝術形式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得到了歐美藝術界的廣泛認同,于是便有了西方現代主義作品中東方意象不斷出現的現象。
另一方面,自元代開始,隨著海陸交通逐漸便利,元朝上都開始聚集來自阿拉伯、俄羅斯、英國、法國、德國等世界各地的使節、商人、旅游者和傳教士,有學識的歐洲人撰寫了在華游記,從政治、社會、人文、地理、貿易、風俗等諸多方面向本國民眾介紹中國文化思想。16世紀之后,大量歐洲耶穌會會士往來于中西之間,在向中國傳播基督教思想的同時,自覺不自覺地向歐洲介紹中國文化。他們不僅撰寫介紹和研究中國文化的書籍,而且翻譯重要的中國典籍。就像利瑪竇、金尼閣、柏應理、馮秉正等傳教士所翻譯的四書五經、《通鑒綱目》等以各種方式影響了伏爾泰、孟德斯鳩、狄德羅等西方哲學家一樣,理雅各、翟理斯、阿瑟?韋利、歐內斯特?費諾洛薩、勞倫斯?賓揚等傳教士和漢學家所著的有關中國的書籍和所翻譯的中國經典深深影響了奧斯卡?王爾德、埃茲拉?龐德、威廉?卡洛斯?威廉斯、詹姆斯?喬伊斯、瑪麗安?摩爾等西方現代主義作家。他們從中國文化中獲得了深刻感悟,要么借中國思想之劍表達自己對西方弊病或缺失的批判(比如王爾德),要么借中國藝術之形全面創新西方藝術(比如龐德、威廉斯)。總之,在經歷漫長的中西文化交往后,西方現代主義作品中出現了一種融中西文化為一體的創作傾向。
二、“現代主義與東方文化”的研究進展
然而,在整個20世紀的西方現代主義研究中,“現代主義與東方文化”之間的關系較少引起歐美學術界的關注。學者們對現代主義的內在研究主要集中在性質、術語、背景、思潮、作家、作品以及歐美國別研究等議題上[2],外在研究則集中在現代主義與哲學、現代主義與文化經濟、現代主義與文化政治、現代主義與性別、現代主義與視覺藝術、現代主義與電影等跨學科審視上[3]。西方批評界對西方現代主義的核心共識基本鎖定在艾布拉姆斯在《文學術語匯編》中對該術語所作的界定,即西方現代主義思想和形式上的劇變源于尼采、馬克思、弗洛伊德等西方思想家對支撐西方社會結構、宗教、道德、自我的傳統理念的確定性的質疑[1]167-168。也就是說,19世紀末20世紀上半葉現代主義者們的全球性開放視野和胸懷并沒有獲得20世紀西方批評家的關注,西方現代主義研究大都限定在西方主流研究方法和理論視野之中。
直到20世紀八九十年代,西方批評界開始有學者自覺研究東方文化與西方現代主義的關系,不僅翔實論證了“西方現代主義的形成和發展曾受到東方文化的影響”的事實,而且在反思薩義德的東方主義理論的基礎上開啟了東西方研究的新視角。美國新奧爾良大學錢兆明的專著《東方主義與現代主義》(1995)是研究初期最具影響力的著作,他在序言中將自己的研究與薩義德的東方主義理論作了比較,揭示了“現代主義與東方文化”研究的基本特性:
對薩義德而言,東方特指穆斯林的東方。對我而言,東方指稱遠東,特別是指中國。如果說直到19世紀初期,東方“只確切指稱印度和圣經之地”(薩義德),那么到20世紀初期,東方則指稱中國和日本。的確,對重要現代主義者葉芝、龐德、艾略特、威廉斯、斯蒂文斯和摩爾而言,他們的文學模板的豐富源泉來自遠東而不是近東。因此,研究遠東對現代主義的影響無疑具有更為重要的意義。對薩義德而言,“東方主義是一種文化和政治事實……”。因此他的研究涵蓋了多維度的復雜體系。對我而言,它只是一種文學研究。我所理解的文學東方主義不是一個抽象的術語,而是指具體的中國詩人――屈原、陶潛、李白、王維和白居易……現代主義作家龐德、威廉斯通過費諾洛薩、翟理斯和阿瑟?韋利與中國偉大詩人進行了對話。對薩義德而言,“東方幾乎是歐洲人的杜撰”,是西方用以界定自身的重要他者文化……然而考慮到龐德和威廉斯對中國的熱誠,我認為這一思維模式是有局限的。首先,龐德與威廉斯并不相信西方文化至上。其次,東方之所以吸引兩位詩人是因為東方帶給他們的是親和力而非差異性……在本研究中,中國和日本不是被視為西方的陪襯,而是現代主義者實現自身的確切例證。[4]1-2
這段話闡明了“現代主義與東方文化”研究的三個主要特性:第一,研究范疇上,重點揭示中國、日本等遠東文化(特別是中國文化)對西方現代主義的影響。第二,研究焦點上,重在文學研究而不是作政治文化論辯,聚焦于遠東文化中具體的詩人、作品、技巧對西方現代派個體作家的影響及影響途徑。第三,研究立場上,重在揭示“現代主義與東方文化”之間借助西方傳教士、漢學家的書籍而展開的文學對話,以及該對話在創作中的表現。
如果說薩義德的東方主義理論旨在以東方人的目光反觀西方文化,對西方的帝國主義、種族主義和殖民主義進行宏觀的文化政治批判,那么,“現代主義與東方文化”研究通過揭示真實的東西方文化交流在西方現代主義作品中的微觀表現,旨在對西方現代主義的創新作出新的闡釋。前者從社會、歷史、政治、種族等多維視角出發,揭示西方對東方的話語建構性,以及這種建構性背后的文化霸權機制和所導致的問題、困境;后者以東西文化實際交往的史料為證,闡明東西方文化之間的親和力,重在論證并揭示東西方對話的積極作用。從某種角度上說,后者是對前者的一種推進,昭示著東西方研究從問題走向對話的發展趨勢。
這一時期,西方批評界的“現代主義與東方文化”研究充分體現了聚焦遠東、探討創作影響和文學對話的三大特性。除了錢兆明的《東方主義與現代主義》翔實論證屈原、王維、道家思想對龐德的影響和李白、白居易以及傳統的漢詩技巧對威廉斯的影響外[4],其他有影響力的專著在此前后陸續出版。威廉?貝維斯的《冬天的心境:華萊士?斯蒂文斯、禪定與文學》(1988),探討了佛教對現代主義作家斯蒂文斯的影響[5]。錢兆明的《現代主義與中國美術》(2003)以英美博物館的展品和文獻證明龐德、華萊士?斯蒂文斯、瑪麗安?摩爾等西方現代派作家接觸東方文化始于中國古字畫、青銅器、瓷器等,他們在文學創新中借鑒了中國美學思想與創作技巧[6]。帕特里夏?勞倫斯的《麗莉?布里斯科的中國眼睛:布魯姆斯伯里文化圈、現代主義與中國》(2003)探討了英國“布魯姆斯伯里文化圈”與中國“新月派”之間的影響關系和文學對話[7]。錢兆明的《龐德的中國朋友》(2008)以翔實文獻證明龐德一生所結識的大量中國教育家、哲學家、漢學家、詩人朋友曾參與他涉及中國文化的詩歌創作[8]。在薩比娜?斯爾克等人主編的《美國詩人與詩學中的東方和東方主義》(2009)中,15位西方學者研究了19至20世紀美國詩歌和詩學中的中國、印度、猶太等東方文化元素和思想[9]。另外還包括羅伯特?克恩的《東方主義、現代主義和美國詩歌》(1996)[10]、瑪麗?佩特森?屈德爾的《龐德的儒家翻譯》(1997)[11]、辛西婭?斯坦梅的《瑪麗安?摩爾與中國》(1999)[12]和錢兆明的《龐德與中國》(2003)[13]等。用具體的史料進行翔實的論證是這些專著的基本特點,東方文化曾對西方現代主義的形成和發展產生影響的事實得到了扎實的論定。
同一時期,隨著論著的出版,專題性的國際學術研討會相繼召開。“現代主義與東方文化國際學術研討會”分別在美國耶魯大學(1996)和英國劍橋大學(2004)召開,引發國際學術界對本專題的廣泛關注。耶魯研討會宣讀的論文論題包括:日本翻譯者費諾洛薩對中國詩歌的翻譯、美國詩人斯蒂文斯與中國藝術、英國詩人葉芝與日本戲劇、英國現代主義作家斯特恩與中國、英國詩人龐德與中國等。參會的學者約三十余位,來自美國耶魯大學、德國貝魯斯大學等。劍橋研討會宣讀的論文論題包括:伯格森與老子、研究、美國詩人龐德與Paul Fang、梅蘭芳在美國、徐志摩和蕭乾與朱利安?貝爾、魯迅與西方現代主義文學、西方人眼中的中國形象等。參會的教授和學者約五十余位,來自美國斯坦福大學、美國紐約城市大學、中國香港大學、英國劍橋大學等。在這兩次研討會上,遠東文化(特別是中國文化)對西方現代主義的影響以及東西方文學的對話是學者們關注的焦點。
在中國批評界,比較文學領域最先開展中西文學對比和“中國形象”研究。20世紀八九十年代,曾出現以主題形式比較為主要特征的中外文學對比研究。以伍爾夫研究為例,伍爾夫與蕭紅、伍爾夫與張愛玲、伍爾夫與丁玲等平行比較曾得到探討,但研究的力度和影響力較弱[14]88-89。伴隨著薩義德的東方主義和后殖民主義理論的盛行,多元文化、文化對話、文化形象等議題引發人們的關注比如“文化對話與文化誤讀”國際學術研討會(1995)在北京大學召開,隨后出版的會議論文集《文化傳遞與文學形象》(樂黛云、張輝主編,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中發表了三十余位中外學者的文章,探討“文化相對主義與多元文化”、“文化對話與文化誤讀”、“文學形象與文學翻譯”、“后現代與文化身份”等議題。,歐洲的“形象學”理論被翻譯引進[15]。這一切推動了外國文學作品中的“中國形象”研究,它依循薩義德的東方主義理論以及法國理論家莫哈和巴柔的形象學理論,重點探討西方視野中的中國形象的想象性和建構性比如周寧的《永遠的烏托邦――西方的中國形象》(湖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著重探討幾千年來西方的“中國形象”不是天堂就是地獄的虛構性,指出“中國形象”只是映照西方價值觀的一面鏡子。另有八卷本“外國作家與中國文化”叢書,葛桂錄、錢林森、衛茂平、汪介之等分別出版了英、法、德、俄國作家與中國文化等方面的專著。,嘗試從文學作品直接描繪或間接涉及中國的片段中推導出西方對中國的“總體認識”[15]17,154。所發表的論文或籠統闡發美、英、法等國別文學中的中國形象,或細致剖析譚恩美、湯婷婷等海外華裔作家作品中的中國形象,或探討賽珍珠的作品,也探討西方傳教士利瑪竇、平托等人的游記中的中國形象,對西方作家的探討則更多關注他們對中國的“想象”,對毛姆、索爾?貝婁、杰克?倫敦、笛福等都有涉及。這些研究為“現代主義與東方文化”的展開奠定了基礎。
自覺的“現代主義與東方文化”研究可追溯到1999年在北京外國語大學召開的“第18屆龐德國際學術研討會”,會議的主題是“龐德與東方”。來自美國、加拿大、日本、韓國、德國、瑞士、英國、意大利、丹麥等國的63位國際學者和17位中國學者研討了“龐德對中國文化的解讀”、“中國古詩詞對龐德的影響”、“龐德與孔子”、“龐德與日本”等議題[16]127。
2009年,“首屆中國現代主義與東方文化學術研討會”在浙江大學召開,開啟了本專題在中國境內的第一次大規模研討。來自中國、美國等28所高校的近80位專家學者研討了“美國現代派詩人與中國”、“龐德與中國詩歌”、“卡夫卡與中國”、“伍爾夫與中國”、 “艾略特與佛教”、“貝克特與中國音樂”等議題,涉及文學、文化、哲學、宗教、音樂、美術等多個領域[17]47。
2010年,“第三屆現代主義與東方文化國際學術研討會”在浙江大學召開。作為耶魯大學和劍橋大學研討會的延續,本次學術會議在國際范圍內進一步推進了本專題研究。來自美國、英國、德國、加拿大、意大利、日本、韓國、中國等12個東西方國家90余所高校的130余名專家學者參加了研討會。議題包括:西方現代主義作家與東方、文化交融中的東方與西方、東西方作品對比研究、西方作品中的中國和印度、西方現代主義與日本、西方現代主義的東方式閱讀、美國詩歌中的佛教和儒教等,涉及文學、音樂、美術、哲學、建筑、宗教、詩學等多個領域參見彭發勝《“現代主義與東方文化國際學術研討會”綜述》,載《外國文學評論》2010年第3期,第237-239頁。[Peng Fasheng,″A Review of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f ′Modernism and the Orient′,″Foreign Literature Review,No.3(2010),pp.237-239.]2010年國際研討會上國際學者的英文版論文將發表于錢兆明主編的Modernism and the Orient, 新奧爾良大學出版社即將出版。2009年國內研討會和2010年國際研討會上的中文版論文將發表于高奮主編的《現代主義與東方文化》,浙江大學出版社即將出版。。
在上述幾次會議上,中外學者宣讀了多篇高質量的學術論文,部分于Modernism/Modernity、《外國文學》等國際國內重要學術期刊上。在保持原有特點的基礎上,當前研究在方法、意識、重心和境界上得到拓展,值得總結和分析。
三、“現代主義與東方文化”的當前研究特征及未來趨勢
在全球化語境下,中西學術界越來越關注東方文化在現代思想體系中的作用歐美學者已經廣泛意識到以往研究中的歐洲中心論傾向,日益重視在研究中涵蓋東方文化和東方文學,比如“全球化語境下的文學與文學史”等項目的設立與投入便是極好的例證。參見宋達《當代北歐學界重構世界文學圖景中的現代東方文學》,載《外國文學評論》2011年第4期,第223-227頁。[Song Da,″Contemporary Nordic Academic Reconstruction of Oriental Literature in the Realm of World Literature,″ Foreign Literature Review,No.4(2011),pp.223-227.],具有二十年學術積淀的“現代主義與東方文化”研究日益獲得中西學者的廣泛關注。當前研究在方法和思想上表現出值得關注的特征,預示了未來的研究趨勢。
其一,在研究方法上,學者們更注重從東學西漸的歷史背景入手,對西方現代主義作品中的東方元素進行全面而充分的文化研究,文學解讀的廣度和深度大大提高。
比如,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納達爾的論文《現代主義書頁:喬伊斯與漢字書寫的圖形設計》在“東學西漸”這一悠久而廣闊的歷史背景中,揭示了現代主義小說家詹姆斯?喬伊斯的小說頁面與漢字印刷視覺形式相似的緣由。論文詳盡論證了喬伊斯了解中國的多種途徑:喬伊斯所接受的耶穌會教育體系與中國古典教育體系相似,他曾閱讀傳教士的中國游記,他所處的西方流行文化充滿中國的建筑、陶瓷、書畫、絲綢等,他所居的城市對東方文化充滿迷戀和興趣。論文追溯了幾代歐洲人對漢字表意性的興趣和研究及其對喬伊斯的影響。立足于這一開闊的文化交融平臺,論文最終論證并闡明漢字獨特的印制方式和視覺效果幫助喬伊斯確立了他的文本觀和圖像式頁面[18]。美國西北大學克里斯汀?弗洛拉教授的論文《普魯斯特的中國》,以普魯斯特筆下的人物臨終前凝視著17世紀荷蘭畫家維梅爾的著名畫作這一場景為解讀對象,層層剖析,揭示了普魯斯特心目中的中國的重要價值。論文指出,這一場景折射出17世紀荷蘭東印度公司曾將大量中國瓷器和畫作運往荷蘭的歷史,以及中國藝術曾對維梅爾等畫家乃至對歐洲現代美學產生影響的事實。透過這一場景,論文不僅揭示東西方文化藝術的聯結是在世界貿易的基礎上產生的,而且證明20世紀西方現代主義作家在追尋新的歷史感時曾對17世紀以來歐美文藝作品中的中國元素給予了特別關注。論文通過這一場景昭示了東西方文化雜糅、同化、創造性改寫與本土化的交往和接納過程C.Froula,″Prousts China,″ Modernism/Modernity,No.2(2012),該文即將發表。。
上述兩篇論文的研究對象都很細微,前者解讀《尤利西斯》中頁面設計的內涵,后者探討普魯斯特《追憶似水年華》中某個場景的意蘊。然而它們所做的文化研究較為透徹,因而結論深刻。前者追溯了16世紀歐洲耶穌會會士進入中國之后,中國文化西漸融入歐洲人的生活和思想的歷史進程,從教育、書籍、文化、生活、文字、印刷術等多個層面揭示喬伊斯小說頁面的東西文化交融特性及其深層歷史內涵;后者首先追溯17世紀荷蘭東印度公司全球化貿易帶給歐洲的東方文化沖擊,接著又從20世紀的西方對17世紀西方藝術中的中國元素的認同和接納出發,回溯東方文化被西方本土化的文化交融過程和思想催生過程。基于東學西漸的文化史平臺,兩篇論文透視文學形式與場景,不僅還原了東西文化思想交往和融合的全過程,而且揭示了西方現代主義文學的產生過程和內在本質。
當前,中國外國文學研究界正在積極呼喚“文化轉向”[19],歐美現代主義研究則日益重視對東方文化的解讀在西方現代主義作家作品研究中,越來越多的著作開始涵蓋對作家作品的東方文化解讀。比如在Ira B.Nadel的Ezra Pound in Context(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10)中出現從東方、孔子視角切入的研究。 ,在這一發展態勢下,對西方現代主義作品的東方文化解讀將會獲得進一步的推進。
其二,在研究意識上,學者們注重揭示現代主義詩學思想背后的東西文化交融特性,闡明東西思想碰撞正是催生新詩學的途徑。
比如香港城市大學的張隆溪在《選擇性親和力?――王爾德讀莊子》一文中,透過奧斯卡?王爾德對翟理斯所翻譯的《莊子》的解讀,剖析王爾德批評論文中諸多關于莊子的評述的真實用意,不僅闡明了王爾德的文化批判思想乃英國烏托邦思想與中國莊子思想的結合的事實,而且指出王爾德意在用莊子的思想批判自己那個時代的英國中產階級價值觀和現代政治體制[20]。中國人民大學郭軍的論文《本雅明的“兩面神”精神之價值與意義》揭示了本雅明思想范式的“兩面神”特性,即猶太教卡巴拉傳統與的結合,闡明本雅明思想的東西文化交融特性。浙江大學高奮的論文《中西詩學觀照下的伍爾夫“現實觀”》探討了弗吉尼亞?伍爾夫的“現實觀”融主體精神與客觀實在物為一體的本質,闡明其內質與中國傳統詩學的“感物說”和“觀物取象”相通[21]。云南師范大學郝桂蓮的論文《禪話“靜默”》從禪宗視角解讀了蘇珊?桑塔格的“靜默”思想的內涵,剖析了桑塔格靜默思想的禪宗意味 郭軍和郝桂蓮的論文均將發表于高奮主編的《現代主義與東方文化》,浙江大學出版社即將出版。。
這些論文將研究聚焦于揭示西方現代詩學的東西兼容背景,采用整體觀照研究方法,自覺認識到研究對象的復雜性和動態性,在研究過程中堅持從感到悟的兼容和洞見,而不是用理性去判斷、取舍或規約,因而能夠揭示出思想產生過程中的中西對話互動特性。“在物質主義、規約主義、本質主義和基礎主義都受到嚴重的批評”[22]36 的當代研究取向中,這一基于感知的綜合研究意識將日益成為更多學者的自覺意識。
其三,在研究重心上,學者們重點關注現代主義作品在形式、技巧、主題上東西兼容的重構特性。
比如,錢兆明在《威廉斯的詩體探索與他的中國情結》中探討了美國現代派詩人威廉?卡洛斯?威廉斯在新詩體探索過程中對李白、白居易的五絕和七律的借鑒,用大量文獻論證了中國古體詩與威廉斯“立體短詩”之間的淵源關系[23]。中國人民大學孫宏的論文《論龐德對中國詩歌的誤讀與重構》指出,龐德在漢詩英譯的過程中不拘泥于詞句與語法,而是力求傳達中國詩歌的神韻,其譯作是對中國古典作品的重構[24]。北京外國語大學張劍的論文《艾略特與印度:〈荒原〉和〈四個四重奏〉中的佛教、印度教思想》指出,在艾略特的《荒原》中,基督教、佛教、希臘神話、東方生殖崇拜、漁王神話等多種思想融合在一起,構成其詩歌隱喻;在艾略特的后期詩作中,則更多地用佛教和印度教闡釋基督教的教義[25]。
上述論文的共性在于揭示現代派創作中東西兼容的重構特性。不論是對威廉斯“立體短詩”的形式探源,還是為龐德的創造性翻譯正名,抑或對艾略特詩歌中多元思想融合特性的揭示,這些論文不僅揭示了文學創作的東西方對話特性,而且揭示了創造性重構對文學作品形神兼備的意義和價值。略有欠缺的是,目前對現代主義作品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龐德、艾略特等重要作家作品上,更多作家作品的創意需要去關注和揭示,這也正是本專題研究的未來發展趨勢。
其四,在研究境界上,學者們對東方意象和思想的解讀表現出現代主義作品超越歐洲中心主義和人類中心主義的心境。
比如,牛津大學羅納德?布什的論文《20世紀西方與中國的同化:美國詩人龐德〈比薩詩章〉中的“觀音”想象》著重探討了龐德《比薩詩章》中“觀世音”意象的內涵。論文追蹤龐德的觀世音意象的最初來源(即漢學家賓揚和費諾洛薩的著作),剖析龐德未發表的戰時意大利手稿將觀世音與圣母瑪利亞合一的意蘊,解讀龐德《比薩詩章》的手稿筆記中觀世音的“柳枝”的“治愈力”內涵,最終闡明龐德的觀世音象征著“上天的慈悲情懷和自然的治愈能力”[26]。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劉燕的論文《渴慕、獵奇與同情:〈尤利西斯〉中的中國形象》用形象學研究理論分析喬伊斯作品中的中國形象,指出主人公布盧姆對中國的濃厚興趣與奇異想象、同情和渴慕,體現他超越歐洲中心主義,倡導和平主義與世界主義的全球視野和普世情懷[27]。
上述論文的共性在于揭示西方現代派作品的超越意境。無論是揭示龐德的“觀世音”融基督教與佛教為一體,還是闡明喬伊斯作品中中國形象的正面定位,均說明批評家已充分感應并認同現代主義作品超越二元對立的心境,體現中西批評界旨在實現東西方融合及人與自然融合的積極取向。